谁是中国酶肽研究的学术带头人
“公司回馈客户，免费旅游。”67岁的宋颖(化名)接到这个电话后，跟随一家保健品公司来到房山六渡桥度假村。过了两天，很多老人花了一万块买保健品。
但老人们不知道，从一开始的电话邀请就是一个陷阱。保健品公司从网上购买老人的信息，价格从20美分到100元不等。在北京回龙观的出租屋，按照他们的话说，先以旅游的名义给老人打电话，然后带他们去开销售会。
之后，营销公司会接手。组织游玩，参加讲座，举办聚会，做实验，开药，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高价销售保健品。
用营销主管许秋婷的话说，“这是一出戏。”
在保健品公司和营销公司的协议中，一套“抗癌”保健品的价格低至2.8折，每卖出一套，保健品公司可以获得销售价格的70%。据营销公司内部人士透露，这款保健品三年来已经卖出了70亿元。
寻找“养老”客户
和宋颖一起到达六渡桥的李俊(化名)在出发前一周接到了免费旅游邀请电话。
“你好，叔叔，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公司召开了四大新发明之一——酵素多肽神诺支持会，8月25日我们在六都景区放假两天。你是公司领导批准的特邀嘉宾。有时间参加吗？”
退休在家的李俊当然有空，但他有些怀疑。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没多想，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再次邀请，并承诺“免费送车”。李俊认为无所事事也是无所事事，所以他同意了。
李俊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正坐在回龙观的一间出租屋里，和另外四五个人一起大规模地邀请客人。这里，李俊的留言注明“我购买了保健品和意向客户”。
“一天玩几百个，总会有人相信他们会出来旅游。如果他们失败一次，就会以另一个名义被邀请。”保健品公司的老板王晓林说，给老人送一些礼物，让健康专家看看他们的健康状况，这通常是很有诱惑力的。
王晓林没有真正的公司，他不怕老人的询问。“先说家事，再慢慢切入，问他大概用什么产品。”根据产品，王晓林的“公司”换了很多名字，包括中科院、农科院、同仁堂和Unacon。旅游会卖的地方也从北京周边发展到了河北天津。
在过去的六年里，王晓林已经购买了数万条关于老年人的信息。他说价格从20美分到100美分不等。信息里，老人的姓名、电话、得了什么病、买了什么产品、精确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一目了然。
他也走过一段“弯路”，在QQ上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文件，成功率很低。当然也有大赚一笔的时候。他记得有一次他花了1000元买了10条信息。“他肯定是个好客户，出来就能卖货。”卖家没有骗他。在这10的客户中，他半个月就卖出了18万元的保健品。
现在他接手了另一个朋友公司的资料，反复使用。据他介绍，每个老客户都可以多次开发，卖给他们不同的保健品。
为了提高效率，王晓林制定了演讲技巧，对员工进行了一个月的培训，并邀请老人出差参加会议。演讲中强调，要摸清老人的经济实力和决策力，是否参加过其他健康活动，“至少是有养老金的优质客户。”
科普实验的困惑
做这行久了，王晓林认识了圈内的营销公司，就是专门组团高价卖保健品给老人的公司。
钟会国际组织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六渡桥旅游营销公司销售的富硒酵母β-葡聚糖和酶多肽由钟会国际组织公司提供。王晓林只需要带人来，其余的由营销公司接手。组织游玩、参加讲座、举办聚会、做实验、开药，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在活动上推销保健品。
用营销总监许秋婷的话说，“这是一部戏剧。每个人都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观众就是顾客。”
8月25日，一场名为“中国梦健康梦——北京酵素肽家庭支持会”的活动在北京六都易捷度假酒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和宋英通一起受邀参加会议的还有其他50多位老人。
“我国酶法合成的多肽被称为世界第一肽。欢迎医学博士陆浩泽。”在后援会上，工作人员介绍了这位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殊不知，工作人员口中的博士教授，在台下还有着另一个神秘的身份。
被称为陆总的吕浩泽是此次活动的组织者，隶属于国际集团。8月22日，他在同一个会场组织了另一场保健品营销——“全国慢性病防控体系暨全国石药防癌防癌动员大会”。这两款游戏分别销售“酵素多肽”和“红洋参牌富硒酵母β-葡聚糖胶囊”保健品。
除了是医学博士，吕浩泽还被评为“酶多肽实验室研究员”、“酶多肽申诺执委会副主任”。
在吕浩泽口中，“酵素多肽”是梦幻般的。什么“邹远东教授发明的酶多肽是中国四大新发明之一”？国家是如何重视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屠呦呦提名邹远东为下一届诺贝尔奖得主。每次卢昊泽停顿的时候，会场都会响起保健品公司员工的掌声。
第二天的实验气氛更加热烈。吕浩泽带领工作人员现场做了一个“牛蛙实验”，解剖两只牛蛙，取出心脏，放一只在清水中。十分钟后，心脏停止了跳动；另一种是放在他们所谓的“酶多肽”溶液中。
“五十分钟！还跳！”吕浩泽欢呼起来，工作人员陈骁马上端着牛蛙心托盘冲到台上，给老人们看。陈骁所到之处，年轻人都惊叹不已:“叔叔，阿姨，太神奇了，快看，快看！”还在跳！“欢呼声伴随着现场的纳粹进行曲。
打“科技牌”是常见套路。8月22日，在假连锁酒店销售会上，产品为“红洋参牌富硒酵母β-葡聚糖胶囊”，同样由钟会国际销售。
23日上午，11位与会老人被安排进行尿检，滴完检测试剂后，根据反应后的颜色对比比色图。结果显示，只有一位老人“可能没有癌细胞”。被查出有癌细胞的老人，平时体检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有很多沉淀物，说明你体内有很多脏东西和癌细胞，需要高度重视。”讲师朱永林是看了一个老人的尿后得出的结论。这句话在这次营销讲座中被频繁提及，“脏东西顺着你的血管流到大脑，脑梗，肺，肺癌，乳房，乳腺癌……”
老人们被吓坏了。会议一结束，马上有人买产品，没买的老人被请出会议。
“会议中的会议”培训，为老年人设置储蓄
参加会议的老人宋颖并不知道，卢昊泽在晚上的培训会上训斥一名员工，“她为什么带着她没有退休工资的老人？”
晚上9点，参加会议的老人们才得以休息，而此时，保健品公司员工的演讲培训刚刚开始。
这是关键环节，什么时候给导师拍照，什么时候给产品拍照，什么时候鼓掌，什么时候摇头叹气，员工根据培训会上的话排练。退休前老人的岗位怎么走，有没有养老金，甚至存了多少钱，都有相应的话。
“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卖货。”酵素肽的营销主管许秋婷说，晚饭后的热闹聚会也是为了“防止老年人聊天，影响商品销售”而准备的。
第二天，执行“排练”内容。营销人员忽悠他们带来的老人，或者代替老人上台抢货单，造成一种“有幸买到货”的感觉。如果有的老人坚决不买，销售人员会继续劝说，旁边也会有人回应，偷偷做手势。
右旋糖酐每盒9980元，酶多肽6980元。在王晓林与钟会国际的协议中，右旋糖酐的采购价格为2.8折，2794元，酶多肽为2.5折，1745元。除去每个老人270元的参与费，他每卖出一套可以获得5000-7000元的分成。一位讲师说，“酶肽过去三年卖了70亿”。
王晓林仍然不满意。他感觉钟会国际的讲师越来越不勤奋了，他拉过来的老人越来越难被忽悠了。他在犹豫是否继续参加下个月的八次会议。
没有钟会国际，王晓林仍然可以找到其他营销渠道。不同的是参与者和组织者五五分成，不包括参与费，算是一种分配模式。
“如果你卖得多，你可以得到更低的折扣。酶肽我们取了1.5倍。”在分销模式上，“全靠讲师卖单，1000起，没有上限，客户有多少卖多少。”讲师卖价高，参与者和组织者赚的多。
王晓林介绍，如今的两日游营销模式由“311”转型而来。
所谓“311”，即会议第一天，免费发放东西，结束时，交10元，拿走东西；第二天再来，交100元，带走几样东西；第三天交了10000，给了十种八种，说拿走，第四天还一万。第四天他走了。一场会议下来，几十万老人被扫地出门。
“那些东西根本不值钱，都是高仿残次品。”王晓林知道这是欺诈和非法的，包括正在进行的两日游。
另一家保健品公司的老板黄贵(化名)辞职了。“导师为了卖货，让一个中风过的客户停药，只吃酶肽。结果半个月后中风复发，公司损失了十几万。”
销售会议背后
经过两次营销会，60多名客户购买了44套酶肽和6套右旋糖酐，营销公司销售了40多万元。
北大医学部官网显示，教授名单中并没有吕浩泽这个名字。吕浩泽所在的“钟会国际”由广州钟健贸易有限公司和广州同健贸易有限公司组成
工商资料显示，这两家公司是同一天注册的，注册地仅一路之隔。其中，右旋糖酐的药瓶上出现了“广州同健贸易有限公司”的名称。
这款打着“Unacon”旗号的保健品，据说是宋庆龄彩虹基金会支持的。该基金会负责人对此予以否认，称从未与“Unacon”合作过。
事实上，该产品所属的“威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并不是优诺康的子公司。其保健功能是增强免疫力，与防癌没有直接关系。据协和医院肿瘤专家介绍，老年人做肿瘤筛查，一般会涉及检测血液和血清中肿瘤标志物等复杂的程序。“只靠颜色对比看有没有癌细胞，可靠性不可能高雅”。
在右旋糖酐营销现场给老人治病的朱永林，在私底下被卢浩泽多次质疑。“最后能不能做医疗？不要让老人走。”
酶多肽的另一位发明者邹远东在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的官方网站上找不到他的名字。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上没有关于酶肽科技转化的专利——“三九调脂康口服液”。另外诺贝尔奖的提名要求保密50年，根本不会有家族支持会。
这种在保健品推销员口中被称为“包治百病”的神药，甚至被放到某电商网站上，以每盒330元(10片)的价格出售，而且可以半价销售，半价送货。然而会场上的标价却高达6980元/120块。同时，记者注意到，这款口服液的批准文号并非药品，而是保健食品。
对于牛蛙心脏实验，南大生命科学学院老师林刚解释说，牛蛙心脏如果放入清水中会很快死亡，如果放入生理盐水中至少可以跳动三个小时。这个实验解释不了保健品的作用。
会上声称现场药检后疼痛瞬间消失的老人们，并没有遇到“神药”。王晓林说，所有敢于当场尝试毒品的老人都是托儿所，这很简单。就让这些老人免费旅游吧。
此外，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心血管内科医生闵颖认为，如果老人服药后疼痛瞬间消失，说明口服液中可能含有激素或兴奋剂。
然而骗局还是会上演。未来两天，新的保健品将在河北怀来销售，等待前来参加免费旅游的老人们。
采写/新京报调查队记者赵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