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上的老味道:红烧虾酱散文

周末,小表妹回家看望妈妈,我来月经了。月经特意让她给我带一瓶卤虾酱,说是想让我调节一下食欲。自从妈妈去世后,月经就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尤其是我得了乳腺癌之后。还没等小表妹离开,我就赶紧打开瓶盖,一股弥漫着海水味道的咸香直冲鼻子。小表妹看到我不耐烦的样子,冲我笑了笑。“姐姐,我妈说这个卤虾酱是我们四叔自己用虾虱做的。这是绝对干净和纯粹的。”我用手指轻轻蘸了蘸红虾酱,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哎呀,虾酱真的是小时候的老味道了。”

品尝舌尖上的老味道,记忆的闸门瞬间开启。轻轻地,免得我错过每一个细节。

记忆中,卤虾酱是家乡人几乎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的“下饭”。家乡人把“盐网”(谐音)称为随饭吃的“下饭”。饭前,孩子们经常急切地缠着妈妈。“妈妈,今天我们吃什么带盐网(谐音)的?”"今天,我给你做些虾酱焖黄豆."说完,女人赶紧去院子里抱柴火,然后点了火做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帮妈妈拉风箱,炉子里的火苗在噼啪声中越来越旺。女人从水箱里舀了一瓢清水,放在一个大铁锅里。然后她用勺子从瓷缸里取出适量腌制好的虾酱,放入大铁锅里加水搅拌。最后她放入白玉米粉,不停搅拌,这样受热均匀,不糊锅底。玉米粉要稍微粗一点,细一点,不然细粉煮出来会觉得黏黏的。没有一滴油,家乡的聪明女人日积月累,水、卤虾酱、玉米粉按顺序摆放的比例恰到好处,卤虾酱焖黄豆才会好吃。“喂,过来帮妈妈搅锅。”较大的孩子通常是母亲最好的帮手。女人解放了她的手,拿了一缸事先做好的黄色玉米粉到炉子上。一双粗糙但灵巧的手又开始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大铁锅的内沿就镀上了一圈金,炖虾酱的咸香被逼成了金黄色的玉米饼。此时此刻,也许那些金黄的玉米饼已经等不及卤制虾酱的香气了。玉米饼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是泡好的黄豆发挥的时候了。女人把饱满有活力的黄豆撒到大铁锅里,大铁锅在冒泡,一些调皮的黄豆钻进了锅底。不一会儿,一盘卤虾酱焖黄豆映入眼帘。本来是红脸卤虾酱。此时的它,粉嫩可爱。被白玉面缠绕包裹,火的温度瞬间变成美丽的白色糊状。而后来居上的黄豆也是让人眼前一亮,像金灿灿的豆子若隐若现,仿佛在勾引你,勾起你的食欲。还没等你细看乔富粗糙大手的杰作。一旦放到炕桌上,不一会儿就被大人小孩吃光了。“妈妈,你打的(做的)卤虾酱红烧大豆真好吃!”调皮的孩子拍拍肚子,冲着妈妈打嗝说:“妈妈,明天给我们打(煮)卤虾酱黄豆好吗?”女人收拾好碗筷,笑着赶紧回答:“中国人,你真是只馋猫。”这种画面几乎是我小时候农家乐里每天都会出现的温馨场景,我家也不例外。童年的家乡人,不仅单纯、善良、勤劳,还那么容易满足。一盘虾酱焖黄豆可以成为我们的美味大餐。

说到卤虾酱,要想吃到好的卤虾酱,就得烂,而且必须用一种叫虾虱的海鲜做原料。在我的记忆里,走街串巷的吆喝声里卖的卤虾酱,大部分都是“烂鱼烂虾”做的,跟我爷爷亲手做烂的卤虾酱没法比。

从我记事起,爷爷虽然是个老人,话不多,但我对他从来没有陌生过。可能我的童年和我爷爷的性格很像,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更深的感受。虽然爷爷的家离海很近,但爷爷不是渔民,他只是农场里一个普通的农业工人。爷爷虽然不是渔民,但他是一个和那些真正的渔民一样喜欢大海的老人。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是听着我的祖父给我们讲关于大海的故事长大的。我一直认为,只有真正喜欢海的人,才能用海之子之一的虾虱,酿造出海卤虾酱的独特味道。我知道爷爷每一次糟蹋虾酱,都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付出了自己的辛苦和汗水。因为有真心的付出,才会有回报,所以爷爷亲手做的清炖虾酱才会有真正纯正无与伦比的味道。

在我的骨子里,生我养我的家乡就是我的家乡,我爷爷的家乡也是我的家乡。他们两个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在我的记忆中,关于外公家的记忆更多更清晰,这可能是我把外公家当成故乡的原因之一。

春天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家乡的春天就更不用说了。再说说我家乡的海吧。春天到了汛期,虾虱(也叫黑虾)会像沙尘暴一样随着潮水从远处的海面卷过来。我想,也许是因为虾虱只有几毫米大小,所以家乡人用“虱”字命名应该是合适的。不要小看虾虱。如果天气晴朗,你会碰巧染上一种“海洋性”的虾虱。站在海边,远远望去,会看到层层黑雾从远处滚滚而来,如同大海中的起伏,十分壮观。我记得我爷爷跟我说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家乡的人把虾虱叫做“雾虾”。它是海中最不起眼的虾虱,它的名字甚至让人觉得不起眼,那是卤制虾酱最好的原料,但是那些比它贵很多的鱼、虾、蟹是无法比拟的。

记得小时候春天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会缠着妈妈带我们去爷爷家玩一段时间,因为那个季节会有海鲈鱼,海獭,海蛤等海鲜在我们的小馋虫周围晃荡。妈妈打不过我们,经常为了抄近路,从村南跨过一个大水坝,才能到爷爷家。一路上,大坝两边都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迎风飘扬。它们是白色、粉色、黄色、蓝色和紫色。它们或群集在一起,向路人抛媚眼,或独立绽放,给旷野带来生机。精致的我,常常因为蹲下来摘一朵野花放在耳边而掉队。我的母亲不时转过身来敦促我跟上他们。爷爷奶奶总是早早准备好我们喜欢的海鲜,而我最感兴趣的是跟着爷爷去海边抓虾虱,然后和爷爷一起做那些腌制虾酱的事情。

我记得家乡的春天是那么的美好,天是蓝的,水是清的,鸟的叫声是那么的清脆,远的和近的相互交融,高的和低的声音唱着各自的春歌。在你的家乡,你不用担心睡过头。早上睡觉的时候,鸟儿的鸣叫声会把你吵醒。推开窗户,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满是绿色,那是一种未被污染的绿色,我依然向往。是一种看着就想咬一口青汁的绿,像是淡淡的甜滑的绿。我爷爷的院子四周都是我爷爷奶奶种的各种树,枝叶挤在一起,形成一个栅栏。院子里,整齐的菜地里各种蔬菜各显神通。韭菜随风摇着腰。“看我多苗条!”菠菜笑着对韭菜说:“别自作多情了,一阵风就把你吹倒了。”一旁的越冬大葱高高跃起,不屑地四处张望。“哼,你再闹我就把你剁成馅做成包子。”蔬菜们喊着,爷爷不时弯腰去扶它们。偶尔有一棵小野草藏在菜叶下,也逃不过爷爷的眼睛。一片片菜地是我爷爷的天堂。每当爷爷处理他的菜地,我都会跟着爷爷。遇到叫不出名字的人,我经常会问爷爷:“爷爷,那是什么菜?”爷爷经常不厌其烦地一一给我解释。“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抓虾虱?”爷爷背着手在他的菜地里走来走去,我背着手跟在他后面,不停地问问题。“看完菜地再走吧。”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把每天给他的菜地复习一次当成了乐趣。

爷爷把捉虾捉虱子需要的工具一个个放在院子里的木制独轮车上,然后说:“小朋友上车出发。”一辆吱呀吱呀的木制独轮车被爷爷推出了院子,然后我们四个孩子坐在独轮车上的咯咯笑声飘出了院子。身后传来奶奶和妈妈的叮嘱,“他爷爷,快回来。”“小朋友,听爷爷的话。”……

吱嘎作响的独轮车一路颠簸,瘦弱的爷爷怕摔着我们四个孩子,脚步有点慢。“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能看海?”风吹来一股浓浓的海水味,渗进鼻子里。“马上就到了。”我们四个孩子欢呼雀跃,忘记了自己是坐在独轮车上,明显是从独轮车上摔下来的。“孩子们,坐好了。”爷爷用力握紧独轮车的两个把手,继续推着独轮车往前走。

“看,那是海!”是我们展示才华的时候了。手推车终于停止嘎吱作响。爷爷穿上连体雨裤,准备出海。我们从装虾虱的铁桶上下来。“孩子,请你在岸上等我,不要下海。”坐在岸边等爷爷上岸,太阳照在海面上,看着眼前的大海。那一瞬间,我觉得家乡的大海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安静,像一个安静善良的老人。如果我们看到虾虱被海浪轻轻推向岸边,我们四个孩子完全无视爷爷的指示,用爷爷自己做的小网钻进浅水里去捡虾虱。没费多大力气。爷爷提着芦苇筐往返大海和岸边好几次后,我们那一桶虾和虱子都满了。小虾米和虱子装在铁桶里,像一桶泥。他们几乎看不清自己的脸,分辨不出眼睛在哪里,腿在哪里。至今,我都会感叹大海有多神奇。不知道虾虱是不是海里最小的孩子?家乡的辽阔真的是包罗万象啊!

有了虾虱,就不会担心卤虾酱了。但是,坏的卤虾酱从清理虾虱开始,到一罐好的卤虾酱结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生产过程出了问题,就会变成烂虾酱。爷爷的烂虾酱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每次爷爷做不好虾酱,前期我们都一起上阵。我们分工不同,有的帮着挑水,有的帮着用筛网捞起混有虾虱的海苔,有的帮着把虾虱洗一遍又一遍然后把水排掉。院子里传来笑声,引得隔壁一位婆婆四处张望。“二哥,侄子侄女都来帮忙糟蹋虾酱了?”爷爷一边忙一边回答,笑着说:“孩子爱干活。”一切准备就绪后,爷爷把没有杂质的虾虱倒进一个已经清洗干净晾干的大缸里,然后加入相当于虾虱重量比的海盐。小时候老家人吃的盐都是当地出产的大粒海盐。我记得和冰糖很像。海盐的比例很重要。如果放的少,腌制不好的虾酱就容易变质,盐一定要放入饱和。接下来爷爷会拿一根打磨过的木棍,搅拌缸里的虾虱,直到缸里的虾虱变成稀饭。其间,我们会每人拿一根小木棍,因为个子小,就像爷爷一样踮着脚绕着大桶走。最后,爷爷会找一个旧铁锅,盖在大缸上。为了更好的密封,用一大块塑料布把旧铁锅包起来,再用麻绳把塑料布绑好,就是大桶的铁帽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雨水的渗透和苍蝇及其他昆虫的污染。缸封后,坏虾酱的初步制作暂时结束。最后将装满虾虱的大桶放在阳光充足通风的地方自然发酵。接下来,为了更好的发酵已经成粥的虾虱,爷爷每隔几天就会揭开密封的老铁锅,用木棍反复搅拌很久。白天,阳光照进院子,暖洋洋的。如果你站在大桶旁边仔细听,会听到大桶里有细微的声音,这是虾虱的自然发酵声。入夜,夜深人静,一轮明月高挂,虾虱躲在缸里欣赏月光和星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卤虾酱的味道一天比一天浓,满园都是香味,连吃一口都可以。时间过得真快!热天已经过去了。秋天去爷爷家,迫不及待想先看看发酵的虾虱。这时,大缸上的铁帽子已经换成了芦苇编的大酱筐,像扣在大缸上的大馒头。每到夏天,爷爷都会把大缸上的铁帽子换成大酱筐,把大缸搬到阴凉处,目的是通风,防止虾虱被太阳暴晒发酵成臭臭的虾酱。揭开酱筐,一层像香油一样色泽鲜亮的液体浮在腌制好的虾酱上面,清香扑鼻。这种液体被家乡人称为卤虾油,属于卤虾酱的副产品。是经过日晒夜露,日复一日,从变质的卤制虾酱中分离出来的精油。虽然是卤虾酱的副产品,但是价值远大于卤虾酱。这种天然发酵而成的盐水虾油极其鲜美,在家乡人的餐桌上也是美味无比。我忍不住想偷我的食物。当我刚踮起脚尖,想把小手伸向那层诱人的卤虾油时,我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我旁边。“闻到卤虾油和卤虾酱的香味了吗?”“嗯,爷爷,你的坏卤虾酱和卤虾油真香。”爷爷抚摸着我的头说:“儿子,好的卤虾酱,有了爱就坏了。”“爷爷,你把你的爱给了卤虾酱,你还会爱我吗?”那时候的我天真无邪,怕爷爷把他的爱给了卤虾酱,就不爱我了。“傻小子,爷爷当然爱你胜过卤虾酱。可是爷爷也把虾虱当成自己的孩子,像爱你一样爱它们,让它们一天天变得像卤虾酱、卤虾油一样好吃。”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每天都可以吃到爷爷难吃的鲜虾酱和虾油。技术娴熟的妈妈用不同的方式给我们做饭,比如卤虾酱焖黄豆,卤虾酱煮白菜,卤虾油豆腐,卤虾油萝卜,卤虾油扁豆,卤虾油泡椒等等。我们是一块玉米饼,一个窝窝头,一碗玉米渣粥,一碗高粱米长大的。在我的记忆中,最喜欢、最常吃的就是我家院子里的蘸了卤虾油或卤虾酱的葱白,至今仍被认为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人间美味。

我们都长大了,爷爷却开始驼背,爷爷老了。后来我们离开家乡去了城市生活,和爷爷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是每到秋天,爷爷那难吃好吃的虾酱总会把我们叫回来。爷爷总是早早地用坏了的卤虾酱和卤虾油装满一罐又一罐,等着我们。后来爷爷因为胃癌不能自己糟蹋虾酱了,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虾酱。

然后把手指轻轻蘸在面前的卤制虾酱里,舌尖感受到的鲜香有我爷爷过去做坏的卤制虾酱的味道。我知道,这个味道一定是四叔继承了爷爷腌制虾酱的传统方法的原味。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我想我在天上的爷爷会松一口气的。不知道天堂爷爷会不会有虾酱。